二三 铁叉会中
石破天道:"两位哥哥却要到那里去?适才张大哥言道,咱们结成兄弟之后,有难同当,有福共享。反正我也没事,不如便随两位哥哥同去。"
那胖子张三哈哈一笑,道:"咱们是去请客,那也没什么好玩,你不必同去了。"说着扬长便行。
石破天乍结好友,大有恋恋不舍之意,拔足跟随在后,说道:"那么我陪两位哥哥多走一段路也是好。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能见哥哥的面,再来一同喝酒吃肉。"
那瘦子李四阴沉着脸,不去睬他。
张三却有一句没一句的撩他说笑,说道:"兄弟,你说你师父给你取名为史亿刀,那么在你师父给取名之前,你真名字叫作什么?咱们已结义金兰,难道还有什么事要瞒着两个哥哥不成?"
石破天尴尬一笑,道:"倒不是瞒着哥哥,只是说来太也难听。我娘叫我狗杂种。"张三哈哈大笑,道:"狗杂种,狗杂种,这名字果然古怪。"这张三、李四二人起步似乎并不甚快,但足底已暗暗使开轻功,两旁树木飞快的从身边掠过。
石破天一怔之间,已落后了丈余,急忙飞步追了上去。三个人两个在前,一个在后,相距也只有三步间。
张三、李四急欲摆脱这傻小子,但全力展开轻功,石破天仍是紧紧跟在后。只听石破天赞道:"两位哥哥好功夫,毫不费力的便走得这么快。我拚命奔跑,才勉强跟上。"
说到疾走的姿势,三人功夫的高下确是相差极远,张三、李四走得甚是潇洒,毫无急促之态,石破天却是迈开大步,双臂狂摆,弓着身子疾冲,倒如是逃命一般。
但两人听得他虽在狂奔之中,说话仍是吐气舒畅,一如平时,不由得也佩服他内力之强。
石破天见二人沿着自己行过的来路,正走向铁叉会所隐匿的那个小渔村,越行越近,大声道:"两位哥哥,前面是险地,可去不得了。咱们改道而行吧,没的枉自送了性命。"
张三、李四同时停步,转过身来。李四问道:"怎说前面是险地?"
石破天道:"前面是红柳港外的一个渔村,有许多江湖汉子避在那里,不愿给旁人知道他们的踪迹。若是他们是见到咱们三人,说不定就会行凶杀人。"李四寒着脸又问:"你怎么知道?"
石破天当下将如何误入死尸船、如何在舱底听到铁叉会诸人商议、如何随船来到渔村之事简略说了。
李四道:"他们躲在渔村之中,为的是害怕赏善罚恶二使,这可跟咱们并不相干,又怎会来杀咱们?"
石破天摇手道:"不,不!这些人穷凶极恶,动不动就杀人。他们怕泄漏秘密,连自己人也杀,你瞧,我一身血迹,就是那两个人被杀之后滴在我衣衫上的。"
李四道:"你若是害怕,别跟着我们,那就是了!"
石破天道:"两位哥哥还是别去的为是,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张三、李四转过身来,径自前行,心想:"这小子空有一些内力,武功既差,更加胆小如鼠。"那知只行出数丈,石破天又快步跟了上来。张三道:"你怕铁叉会杀人,又来干什么?"
石破天道:"咱们不是起过誓么?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两位哥哥定要前去,我只有和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男子汉大丈夫,说过了的话不能不算数。"
李四道:"嘿嘿,铁叉会的汉子几十柄钢刀一齐刺来,插在你的身上,将你插得好似一只大刺猬,你不害怕?"
石破天想起在船舱底听见铁叉会中被杀二人的惨呼之声,此刻兀自不寒而慄,眼下这小渔村中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匿居在内,两位结义兄弟武功再高,三个人定是寡不敌众。李四见他脸上变色,冷笑道:"咱二人自愿送死,也不希罕多一人陪伴,你乖乖回家去吧。咱们这次若是不死,十年之后,当再相见。"
石破天摇手道:"多一个帮手,也是好的。咱们人少打不过人多,危急之时,不妨逃命,那也不一定便死。"
李四皱眉道:"打不过便逃,那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还是别跟咱们去丢人现眼了。"石破天道:"好,我不逃就是。"
张三、李四无法将他摆脱,相视苦笑,拔步便行,过不多时便到了那小渔村中。石破天见那艘死尸船已影踪不见,村中静悄悄地竟无一人。张三、李四端相一下地形,便走到一座小茅舍前。张三伸手推开板门,径自走到灶边,四面看了一下,略一沉吟,抱起一口盛满了水的大石缸,放在一旁,缸底露出一个大铁环来。李四抓住铁环,往上一提,忽喇一声响,一块铁板应手而起,现出一个大洞。
张三当先跃下,李四跟着跳落,石破天只看得啧啧称奇,也跳了下去。
便听得有人大喝:"那一个?"劲风起处,两柄明晃晃的钢叉向张三刺来。张三双手挥出,在钢叉杆上一拍,内力震荡之下,那二人翻身倒地而死。
眼前是一条曲曲折折的甬道,墙上点燃着牛油巨烛,每到转角处,必有两名汉子把守。
张三每次只一挥手间,便将手持钢叉的汉子杀死,出手既快且准,干净利落,决不使到第二招。
石破天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心想:"张大哥使的是什么法术?倘若这竟是武功,那可比丁不三、丁不四爷爷,白师傅他们厉害得多了。"
他心神恍惚之间,只听得人声喧哗,许多人从甬道中迎面冲来。
张三仍是这么缓步前进,对面冲来的众人却陡然站定,脸上现出惊恐之色。张三道:"总舵主在这儿吗?"只见一名身材高大的壮汉从人丛中越众而出,抱拳道:"两位大驾降临,失迎之至。请到厅上喝一杯酒,铁叉会和两位接风。啊,还有一位贵客,请三位赏光。"
张三、李四点了点头。石破天见周遭情景诡异之极,在这甬道之中,张三已一口气杀了十二名铁叉会的会众,料想对方决不肯罢休,心下甚是惴惴,然见张三、李四毫不在乎的迈步而前,势不能独自退出,只得跟随在后。
那壮汉在前恭恭敬敬的领路,甬道旁排满了铁叉会的会众,都是手执钢叉,叉头锋锐异常,闪闪发光。张三、李四和石破天在两排会众之间经过,又转了个弯,眼前突然大亮,竟是到了一间大厅之中,厅房墙上插着无数火把,照耀如同白昼,四周也是站满了手持钢叉的会众。
这些人脸上神色均是十分紧张。石破天偶尔和这些人目光相触,只觉他们眼色均是恶毒凶狠,令人一见之下大感不安。
那壮汉肃请张三、李四上座。张李二人也不推让,径自坐了。张三笑指身旁的座位,道:"小兄弟,你就坐在这里吧。"
石破天就座后,那壮汉在主位相陪。片刻间几名身穿青袍、不带兵刃的会众捧上杯筷酒菜。张三、李四左手各是一抖,袍袖中同时飞出一物,拍的一声,并排落在那壮汉面前,却是两块铜牌,整整齐齐的嵌入桌子,恰与桌面相齐,便似是细工镶嵌一般。
只见一块牌上刻着一张笑脸,一块牌上刻着一张满脸怒色的面容,便与飞鱼帮死尸船舱门上所钉的两块铜牌一模一样。那壮汉脸色立变,站起身来,呛啷啷之声大响,四周百余名汉子一齐抖动钢叉,叉上铁环发出震耳之声,各人踏上了一步。
石破天暗想:"不好,他们要动武了,在这地底下的厅堂之中,那可不易脱身。"斜眼瞧张三、李四时,只见一个仍是笑嘻嘻地,另一个也是阴阳怪气,丝毫不动声色。
那壮汉惨然道:"既是如此,那还有什么话可说。"张三笑道:"总舵主,咱们是来邀请你到那边去喝碗腊八粥,别无他意,不用多疑。"这身材魁梧的汢汉,便是铁叉会的总舵主,他迟疑了片刻,伸手在桌上一拍,两块铜牌跳了起来,他一伸手接住,放入怀中,说道:"姓尤的腊八准到。"
张三右手大拇指一竖,道:"多谢尤总舵主,令咱哥儿俩不致空手而回。"
人丛中一人大声说道:"尤总舵主虽是咱们头脑,但铁叉会大伙兄弟的铁叉会,可不能让总舵主独自为众兄弟挑起这副担子。"
石破天一听他的声音,便认出他是在船舱中连杀二人的那个胡大哥,知道此人凶悍异常,不由得心下又是怦怦乱跳。
那总船主苦笑道:"徒然多送性命,又有何益?我意已决,胡兄弟不必多言。"提起酒壶,去给张三斟酒,但右手忍不住发抖,竟将酒水溅了几滴在桌面之上。
张三笑道:"素闻尤总舵主英雄了得,杀人不眨眼,怎么今天有点害怕了吗?"端起酒杯正要去喝,突然间乒乓一声,酒杯摔在地下,跌得粉碎,跟着身子一斜,侧在椅上。石破天惊道:"大哥,怎么了?"侧头问李四道:"二哥,他……他……"一言未毕,见李四慢慢向桌底溜了下去。
石破天更是惊惶,一时手足无措。那总舵主初时还道张三、李四故意做作,但见张三脸上血红,呼吸喘急,李四却是两眼翻白,脸上隐隐现出紫黑之色,显是身中剧毒之象。
那总舵主大喜,却还不敢立时便有所行动,假意说道:"怎么?嫌咱们的酒不够味么?这位爷台喝不喝?"又去给李四斟酒时,却见他在桌底缩成一团,身子不住抽搐,石破天惊惶无已,忙将李四扶将起来,问道:"二哥,你……你……身子不舒服么?"
他那知适才张三、李四和他斗酒,饮的乃是含剧毒的药酒,每一个都饮了八九口之多。以他二人功力,若是连饮三口,急运内力与抗,尚无大碍,这八九口不停的喝下肚去,却是大大的逾量,当时勉强支持,暗自庆幸将石破天欺朦了过去,又自喜近来功力大进,喝了这许多毒酒,居然并没绞肠腹痛。
岂知二人都服了解药,这解药旨乃在使酒中毒性暂不发作,留待以内力将药酒融吸化解,流入血脉,增强内力,只有镇毒之功,却无解毒之效,否则如此珍贵难得的药酒,若服解药便去消药性,岂不可惜?待得二人,一阵急行,酒中剧毒竟在这时突然同时发作出来,实是大出二人意料之外。
其时张三、李四腹中剧痛,全身麻木。两人知道情势危急,忙引丹田真气,裹住肚中这几口未消化的毒酒,只有缓缓的任其一点一滴的消化,否则剧毒陡发,只怕心脏便会立时停跳。但迟不迟,早不早,偏在这时毒发,当真是命悬他人之手,就算抵挡得住肚中毒酒,却也难逃铁叉会的毒手。
铁叉会的尤总舵主、胡大哥以及一干会众见张三、李四二人突然间倒于地下,满头大汗,脸上肌肉抽搐,神情十分痛苦,都是大为惊诧。各人震于二人的威名,虽见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一时之间也不敢有何异动。
石破天急道:"大哥、二哥,你们是喝醉了酒,还是突然生起病来?"张三、李四均不置答,就这么半卧半坐,急运内力与腹中毒质相抗,过不多时,二人头顶都是冒出了丝丝白气。
那尤总舵主见识广博,一见到二人头顶冒出白气,已明就里,低声道:"胡兄弟,这二人不是走火入魔,便是恶疾突发,正在急运内力,大伙儿快上啊!"胡大哥大喜,却不敢逼近动手,提起一柄铁叉,一运劲,呼的一声向张三掷了过去。张三无力招架,只是略略斜身,噗的一声,铁叉插入了他的肩头,鲜血四溅。
石破天大惊,叫道:"你……你干么?竟敢伤我大哥?"铁叉会会众一来见他年轻,二来见他慌慌张张,行事拿不定主意,谁也没怎么样将他放在心上。待见胡大哥一叉刺中张三,对方别说招架,连闪避也是有所不能,无不精神大振,只听得嗒啷啷一阵响处,三柄铁叉同时向石破天飞掷而至。
石破天左臂横格,震开两柄铁叉,右手伸出去将第三柄铁叉接住,身形一晃,挡在张三、李四二人身前,混乱之中,又有五柄铁叉掷将过来。
石破天举起手中铁叉,一一击飞,两柄铁叉回震出去,击破了一名会众的脑袋,刺入了另一名会众的肚腹之中。尤总舵主见地方狭窄,铁叉施展不开,这么混战,反多伤自己兄弟,叫道:"大家且住,让我先收拾了这小杂种再说。"一弯腰,双手向裹腿中一摸,再行站直时,手中各已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铁叉会的会众纷纷退后,靠墙而立,齐声呼叫:"瞧总舵主收拾这小杂种。"地下密室之中,声音传不出去,听来十分郁闷。
尤总舵主身子一弓,快如闪电般便欺到了石破天身侧,两把匕首一上一下,分向石破天脸颊和腰眼中插去。
石破天万没料到对方攻势之来,竟会如此快法,"啊"的一声,向前冲出一步,但腰眼和右臂已同时中刃,当的一声,手中抓着的铁叉落在地下。
尤总舵主见他武功并不高,已放了一大半心,口中连声吆喝,跟着又如旋风般扑将过来。
石破天情急之下,左手随手一推,正是他在紫烟岛上悟出来的招数,呼的一声,手上生出一股劲风,向尤总舵主击去。尤总舵主只感呼吸一窒,急忙避开,总算石破天招式未熟,没能跟着进击。
尤总舵主心下盘算:"原来这小子武功竟亦不弱,夜长梦多,务须急速将他拾夺下来才是。"双刃直上直下,又向他攻了过去。
石破天右臂受伤甚轻,腰中被刺这一刀却相当疼痛,适才一招将尤总舵主迫开,心道:"我胡乱想出来的招数,居然也能管用。"眼见他又是恶狠狠的冲将上来,当下斜身闪开,反向他背心击去。那尤总舵主身为铁叉会之长,武功甚是了得,听得石破天举手投足之际,风声隐隐,内力着实厉害,心下也是十分忌惮,当下丝毫不敢以对方年轻而小觑了他,施展平生所学,招招向石破天要害中刺去。
两人越斗越紧,铁叉会的会众初时还大声吆喝,为总舵主助威,到得后来,各人看得惊心动魄,都忘了呼叫,目不转睛的瞧着二人恶斗。
张三和李四一面运气裹住腹中毒质,一面瞧着石破天和尤总舵主相斗,知道今日二人生死,全系于石破天能否获胜而定,眼见石破天错过了无数良机,既感可惜,又是焦急,却又不敢过于分神旁骛,以致岔了内息,二人又斗一阵,石破天右掌一掌拍将过去,尤总舵主突然闻到对方拍来的掌风混着一股浓冽的甜香,脑中一晕,顿时昏倒在地,脸上却现出似笑非笑的诡异神色。
石破天一呆,向后跃开,叫道:"怎么?你摔倒了么?"
那胡大哥抢将上去,只见尤总舵主脸上全是紫黑之色,显是中了剧毒,一探他的鼻息,已然毙命。
他惊怒交集,嘶声叫道:"小……小子,你使毒害人,咱们跟他拚了!大伙儿上啊,总舵主……总舵主给贼小子害死了。"铁叉会的会众纷纷呐喊,举起铁叉便向石破天乱刺乱戳。
石破天挡在张三、李四二人身前,不敢避开,只怕自己稍一避让,两位义兄便命丧于十柄铁叉之下,情急之际,抢过一柄铁叉,奋力折断,使开金乌刀法,横扫挡架。他雄浑之极的内力运到了叉上,当真是当者披靡,霎时间十余柄铁叉都给他震飞脱手。一人站得最近,铁叉脱手,随即和身扑上,双手成爪,向石破天脸上抓去。
石破天见他势头来得凶悍,左手横掠出去,拍的一声,打在他的十根手指之上,只听得喀喀数声,断了几根手指,那人跟着委顿在地,一动也不动了。
这时混战之中,谁也无暇留意那人死活,七八人逼近石破天进攻,有的使叉,有的便是空手。
石破天一步也不敢后退,只怕露出空隙,给敌人伤了两位义兄,只见有人扑近,便伸掌拍开,他一掌击出,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对方定然立即摔倒,其效如神。
这么一连击倒了六人,只听得好几人大叫起来:"这小子毒掌厉害,大伙儿小心些。"又有人叫道:"王三哥,孙六哥给这小子毒掌击死了,小……小……心……"这人话未说完,咕咚一声,摔倒在地,一根铁叉重重的击在自己脸上。这人显然并未被石破天手掌击中,居然也中毒而死。
大厅之中,铁叉会会众面面相觑,神色都是十分恐怖,各人一步步向后退去,却听得呛啷啷、砰嘭、喀喇之声不绝,一个跟着一个的摔倒,有的转身欲逃,但跑不了两步,也即摔倒。
转眼之间,大厅中百余名壮汉横七竖八的摔满了一地,只剩下四个功力最高之人,伸手掩住口鼻,夺路欲往外闯,但都只奔到厅门口,四个人便挤成一团,同时倒毙。
石破天见了这等情景,只吓得目瞪口呆,比之那日在紫烟岛上误闯死尸船,更是惊恐十倍。要知那日在死尸船中所见的飞鱼帮帮众,都已毙命,而此刻一干铁叉会会众,却是一个个在自己眼前莫名其妙的死去,不知是中邪着魔,还是被恶鬼所迷。
他记起那些人说自己毒掌厉害,提起手掌来看时,只见双掌之中,都有一团殷红如血的红云,红云之旁,又有无数蓝色的条纹,颜色鲜艳之极,但多看了一阵,忍不住又有点恶心,只觉得两只手掌心变得如同毒蛇之腹、蜈蚣之背,鼻中又隐隐闻到一些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浓冽气息。
他不愿再看自己手掌,转头去看张三、李四二人时,只见二人神色平和,头顶白气愈浓,张三的肩头上,兀自钉着那柄铁叉。
石破天心想:"先给大哥将铁叉拔了出来再说。"
破破天走到张三身前,抓住铁叉之柄,轻轻往外一拔,那叉应手而起,一股鲜血从张三肩头创口中喷了出来。
石破天忙即按住,撕下一角衣襟,替他裹住了创口,只听得张三长长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听……我……说……照……我……的话……做……"他一个字一个字说来,声音既低,语调又极缓慢。
原来张三所中之毒,本与李四不相上下,但肩头创口中放了许多血出来,反而令他所受毒质的侵袭为之一缓,知道眼前是解毒的唯一机会,于是凝气慢慢说了出来。
石破天忙点头道:"是,是,自当依照大哥的吩咐。"张三说:"你……左……手……按……我……背……心……灵……台……穴……"接着吸一口气,说一句话,费了好半天功夫,才教会石破天如何运用内力,助他摧逼出体内所中的毒药,待得说完,已是满头大汗,脸色更是红得犹似要滴出血来。
石破天不敢怠慢,当即依他嘱咐,解开他的上衣,左手按住他灵台穴,右手按住他膻中穴,左手以内息送入,右手运气外吸,果然过不多时,便有一股炙热之气,细如游丝,从右掌心中钻了进去。
他只是一心相救张三的性命,那知又有不少剧毒,因此而进入了自己体内。
正自一掌送气、一掌吸气,全力运用之际,忽听得脚步声响,门外十余人奔了进来。这些人手中都拿着铁叉,自也是铁叉会的会众,一踏进厅门,便见死尸躺了一地,都是本会的首领与兄弟。
原来这些人奉命在外把守,过了良久,不听得有何声息,当下进来探视,万料不到同伙兄弟尽数尸横就地,惊骇之下,见石破天和张三、李四坐在地上,显然也是受了重伤,各人发一声喊,挺叉便向三人刺来。
石破天正待起身抵御,那知道这十余人奔到离他身前丈余之处,突然身子晃了几晃,便如吃醉了酒一般,一个个软瘫下来,一声不出,就此死去。
石破天吓得一颗心几乎要从胸中跳将出来,颤声道:"大……大哥,这屋里有恶鬼么?咱……咱们还是快走……走……"张三摇了摇头,这时他体内毒质已去了一小半,腹痛已不如先前剧烈,说道:"你就……用这法子……替……替二哥……二哥…也…这么……搞搞……"
石破天道:"是,是。"依着张三所授之法,替李四吸毒,这时进入他手掌的,却是一丝丝的凉气了。约莫过了一顿饭时分,李四体内毒质减轻,要他再替张三吸毒。
如此周而复始,石破天替每人都吸了三次。虽然余毒未净,但已全然无碍,张三、李四二人本就要以这些毒药助长本身功力,只须慢慢加以融炼,吸入血液便是。
两人环顾四周的死尸,想起适才情景之险,忍不住心有余悸,只见石破天脸上虽有恐惧之色,但举止如常,全无中毒之象,均觉这小子天赋异秉,不知服食过什么灵芝仙草,连这般厉害的剧毒竟也浑若无事。
要知两葫芦毒酒是他一人喝了大半,张三、李四所喝的一小半,此刻也是十之七八已进入他的体内。
这些铁叉会的会众所以遇到他的掌风立即毙命,自是因他体内的剧毒散发出来之故,到得后来,厅内氤氤氲氲,毒雾弥漫,吸入口鼻,便即致命。
张三道:"二弟、三弟,咱们走吧!"当先从厅中走了出去,李四和石破天跟随在后。三人走出地道,只见外面空地上黑压压的站着数十人,手持铁叉,都在探脑的张望。
这些见张三等三人走了出来,发一声喊,都围了上来。有人喝问:"总舵主呢?怎么还不出来?"
张三笑道:"总舵主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瞧吧!"当先一人又问:"怎么你们先出来了?"
张三笑道:"这件事连我也不明白,还是你们进去瞧瞧的好。"双手一探,一手抓住一人胸口,便向地道中掷了进去。
那两人身形魁伟,看来武功也自不弱,怎知被他一抓之下,竟是丝毫不会动弹,就似两个稻草人一般,飞入了地道。
余人大声惊呼,便挺铁叉向他刺去。张三不闪不避,双手一探,便抓住两人,向后掷出。他出手恰到好处,只一抓之间,那些人的铁叉不是刺空,便是怕伤到自己人而自行缩回。
石破天站在一旁,但见张三随手抓去,犹如老鹰捉小鸡般手到擒来,不论对方如何抵御,或是亡命奔逃,总是难以逃脱他的一抓一掷。
石破天越看越是惊讶,心想天下竟有如此高强的功夫,和这位义兄一比,那么白师傅、石庄主、丁不四、史婆婆等一干人,全都比下去了。
那李四双手负在背后,并不上前相助。张三掷十余人后,兜向各人后背后,专抓离得最远之人,逐步将众人逼到地道口前。余下三十多人眼见这人武功之高,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有人大叫:"逃啊!"向地道中奔入,余人不假思索,也都跟了进去。
石破天叫道:"里面危险,别进去!"却又有谁来听他说话?
这些人都是铁叉会的二三流脚色,久候总舵主和诸首领不出,心下已自慌乱,第二批进去察看的诸人又是渺无音讯,这时受张三一逼,不约而同的想到要去依附尤总舵主。自是群相奔入,谁知地室之中充满了剧毒,奔入不久,便相毙命。
石破天心下充满了无数疑团:何以铁叉会的会众一个个突然倒毙?大哥、二哥何以突然中毒肚痛?大哥又为什么将这许多人赶入地道之中?一时之间也不知先问那一件事好,只叫了声:"大哥,二哥!"便听张三道:"咦!那边是谁来了?"
石破天回头一看,不见人影,问道:"什么人来了?"却不听得张三回答,再回过头来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张三、李四二人忽而不见,便如隐身遁去一般。
石破天叫道:"大哥,二哥!你们到那里去了?"连叫几声,竟无一人答应。这渔村中都是土屋茅舍,他连闯了七八家人家,都是一个人影也无。
其时红日初升,遍地都是阳光,一个大村庄之中,却是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一人。
石破天想起地道中各人惨死的情状,心下害怕起来,大叫一声,发足便往外奔。
一直奔出十余里地,这才慢慢缓了脚步,再提起手掌看时,掌心中的红云碧纹已隐没了大半,不似初见时的恶心,心下稍慰。
原来他手掌不使内力,这些剧毒顺着经脉逐渐回归体内。嗣后每日行功练气,剧毒便缓缓消减,功力也随之而增,要直至七七四十九日之后,毒性方才尽数化去,此是后话不提。
石破天不辨东南西北,信步而行,走了半天,却又到了长江边上,当下沿着江边大路,向下游行去。
中午时分在一处小镇上买些面条吃了,又向东行。他无牵无挂,任意漫游,走到傍晚,见前面树林中露出一角黄墙,见是一所甚为宏伟的庙宇,门前铺着一条宽阔平正的青石板路,山门中走出两个身负长剑的黄冠道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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