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郎才尽的金庸

早些年看王朔调侃金庸的时候大大的不服气。当时是金庸的铁杆粉丝甚至是偶像。对于王朔骂金庸的话完全不待见。但终归记住了王朔指出的几点硬伤。一个是段誉就是贾宝玉的翻版；另一个是江湖上的人永远是不把话说清楚就要打打杀杀。

年龄稍长以后发现，王朔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首先那个段誉的确就是贾宝玉的翻版，而不把话说清楚就打打杀杀也成了金庸小说的一大特色。站在一个读者的角度来看金庸的小说，很多情节的确是鲜活有趣，但站在一个作家的角度来看，你会发现金庸小说推进情节的元素并不高明，某种意义上说是没有太多新意的。

比如一个元素叫做“误会”，这个元素已经几乎被金庸用烂了。看到《连城诀》里狄云被戚芳误会的那一段，我立刻想起了杨过被小龙女误会，令狐冲被岳灵珊误会，黄蓉被郭靖误会，赵敏被张无忌误会，胡斐被苗人凤误会……好像每一个小说里面都有一个误会。而《连城诀》里的误会跟杨过被小龙女误会有着极其相似的地方，因为故事中男主角的奇幻之旅都是由这个误会引发的。但仔细想一想，《连城诀》里的误会却有点牵强，戚芳是很了解狄云的，狄云被八个人痛扁的事情，戚芳就能耐心听他解释，我觉得就算所有的证据都指向狄云，戚芳也应该会给狄云一个单独解释的机会。当然你可以说女人本来就不够理性，但这件事情如此反常再感性的女人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信了吧。

另一个元素叫做“高人”，看到狄云在黑牢里遇到高人我会心的笑了，金庸又把令狐冲的遭遇略微修改了一下，搬了出来。就一个作家而言，写作的时候由于写作习惯造成一些小的细节雷同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但一个故推动故事情节的大剧情的雷同让人觉的金庸实在有些在偷懒。回头来看“高人”这个元素，这是我越来越不喜欢金庸的原因，每一部小说都必须有一个“高人”的元素，或者是武林高手，或者是武功秘籍这些东西其实就是童话故事里的“巫婆”。如果顺着这个逻辑来看，金庸几乎每部小说都可以概括为：“一个可怜的灰姑娘因为巫婆变成华丽的美女并与王子约会，赢得了王子的心，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这种故事作为童话能哄小孩开心，可成年人听了就不见得会开心。因为成年人是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无所不能且适时出现的“巫婆”的。同样，到了某个年龄你也不会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什么所谓的“高人”，几天或者几个月之内就能让你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高人”这个元素让小说变得很痛快，小人物都渴望变成英雄。但这一元素到底还是败笔，看到丁伟教神功给狄云的时候，我马上想到了风清扬教令狐冲独孤九剑。其实这个世界上任何人的成败和好坏都是有因有果的，你现在过得不好是因为你自己不努力或者你的父辈，祖辈没有付出。这种差距绝对不可能几天或者几个月就能超越的。

第三个元素“巧合”，天下如此之大，为什么总有巧遇？看金庸的小说这点终究不能让我释然。做个实验，你和你的朋友跑到一个小城，两个人相互不联系随便走。在晚餐的时候你们能否在一家饭馆相遇？我觉得可能性很小，但金庸的小说里面天南海北的人似乎经常就巧遇了。不仅地点巧得很，时间也巧得很。无数的矛盾和冲突就这样鬼使神功的放生了。比如杨过在绝情谷遇到小龙女，令狐冲在闽南遇到衡山派……我想不用太多说了。巧合这种元素放在小说里其实就是不讲道理，我就是让他们相遇了，你看怎么着？其实人海茫茫，两个人相遇是不容易的，但像《向左向右走》里面彼此相邻却死活见不到倒是十分可能的。所以小说把“巧合”这个元素用得多了就让整个小说变得狗血了从而消减了人性的力量。比如小龙女，她就极有可能嫁给公孙止。如果这个真的发生了，杨过见到小龙女时，小龙女已经跟戚芳一样有了自己的女儿，他们会如何？我想金庸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但古龙兴许会很干脆的告诉我们——他们还是要在一起的。这是古龙可爱的地方，因为在古龙的小说里面，“巧合”永远不是决定结果的因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古龙笔下的人物都明确自己的选择，不会犹豫也不会迷惘。

所以看《连城诀》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快感，总是能感觉到《笑傲江湖》的影子。一部争的是权，一部争的是利。同样是奸诈的师傅，同样是移情别恋的师妹，同样的黑牢，同样是两个人共同抵御武林高手，同样是所有争名夺利的人都完蛋。但《连城诀》却不如《笑傲江湖》饱满也没有《笑》的轻灵。完全是一部江郎才尽式的模仿。当然我不知道到底谁先谁后，如果《连城诀》在前面，那么它就是一部半成品。不过不管怎么说，金庸的小说是不会彪炳千古的。只能作为娱乐，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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